青辞彻骨

古鼎藏锋，宫阙逢君暮春的风裹挟着***最后一缕海棠香，

掠过司器局朱红色的窗棂，落在沈青辞素白的指尖。

她正俯身擦拭案上那只刚修复完的青铜方鼎，指尖摩挲过鼎身繁复的云雷纹，

指腹下一道极细微的刻痕几乎难以察觉——那是昨夜她用细针刻下的记号，

藏着只有她能看懂的密语。“沈阿辞，陛下传你即刻去御书房。

”门外小太监尖细的嗓音打破了室内的静谧，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催促。沈青辞敛眸，

将手中的软布叠得整整齐齐，袖口下的手悄然攥紧。她化名“沈阿辞”，

以一介孤女的身份入宫当司器局的杂役，靠的便是一手修复古器的绝技。可谁也不知，

她真正的身份是三年前被诬陷谋逆、满门抄斩的太傅沈敬之独女，沈青辞。

今日陛下突然传召，是冲着这鼎来的，还是她的身份露了破绽？

御书房的龙涎香浓得有些呛人，沈青辞垂着头，踩着青砖一步步走近，

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殿内。书架上的书按经史子集整齐排列，案上摊着一卷《周官》，

墨痕未干，而那只青铜方鼎就摆在案旁，鼎耳上她昨夜刻意留下的一道细纹，

正对着御座的方向。“抬起头来。”清冷的男声响起，没有帝王的威严，

反倒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越，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敛。沈青辞依言抬头，

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御座上的少年天子萧彻，不过十七岁的年纪，

面容俊朗得近乎清隽，墨发用玉簪束着，一身明黄常服，看起来温和无害，

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可沈青辞心中一凛——三年前先帝驾崩，萧彻以太子之位登基，

却一直被手握兵权的镇国公把持朝政，是朝野上下公认的“***”。

可这样一个“傀儡”，眼底的锋芒却藏不住，像淬了冰的刀，只待时机便要出鞘。

“这鼎是你修复的？”萧彻的目光落在方鼎上，指尖轻轻敲着鼎身，节奏缓慢，

却像是敲在沈青辞的心上。“回陛下，是奴婢。”沈青辞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哦？

”萧彻挑眉，起身走到鼎旁，俯身看着鼎耳上的细纹，“这道痕，是怎么回事？

”沈青辞心跳微快，面上却依旧平静：“回陛下，此鼎出土时便有此痕，

奴婢修复时不敢擅自剔除，恐破坏古器原貌。”“是吗？”萧彻直起身，目光落在她脸上，

带着审视，“朕倒听说，沈氏一族擅长古器修复，更精通金石刻字，你既是沈家旁支孤女，

想必也学过几分？”这话像是惊雷，沈青辞指尖微颤，

面上却依旧镇定：“奴婢幼时曾随族中长辈学过些皮毛，不敢与沈家嫡系相比。

”她早料到会有人查她的身份，特意编造了“旁支孤女”的来历，却没想到萧彻连这都知道。

萧彻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倒是个老实人。这鼎你修复得不错，

司器局正好缺个主事，你便暂代吧。”沈青辞心中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抬头，

正好对上萧彻的目光，那目光里藏着探究，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意。“谢陛下恩典。

”她俯身行礼，指尖却在袖中攥得更紧——这御书房的龙涎香里，混着一丝极淡的冷梅香，

和三年前她在父亲书房外遇到的那个神秘少年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夜探秘阁，

月下交锋入夜，宫墙笼罩在沉沉夜色中，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沈青辞换上一身深色劲装，借着树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档案室的方向移动。

父亲当年被诬陷谋逆，证据全是伪造的，他生前曾说过，有一份能证明清白的密信，

藏在宫中档案室的“天字柜”里。她入宫的首要目的，就是找到这份密信。

档案室的门锁早已被她用特制的铁丝打开，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在一排排书架中寻找“天字柜”。就在她终于找到那只刻着“天”字的紫檀木柜时，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沈青辞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看到萧彻站在门口，

手里拿着一盏宫灯，暖黄的灯光映着他的脸，看不出情绪。“深夜至此，沈主事是在找什么？

”萧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压迫感。沈青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俯身行礼：“回陛下，

奴婢想起白日里修复的一件古卷还在档案室，担心受潮，特来查看。”萧彻走进来，

宫灯的光扫过书架，落在“天字柜”上：“哦？那古卷在哪个柜子里？朕也来看看。

”沈青辞心头一紧，知道萧彻是在试探她。她定了定神，走上前，

打开旁边一个柜子：“回陛下，就在这里。”萧彻走过去，目光却没有落在柜子里的古卷上，

反而看向“天字柜”：“沈主事倒是细心。只是朕记得，‘天字柜’里放的都是前朝密档，

寻常人是不能随意靠近的。”沈青辞心跳加速，面上却依旧平静：“奴婢不敢僭越，

只是路过此处。”“路过？”萧彻忽然靠近一步，宫灯的光映在他眼底，“沈主事可知，

三年前太傅沈敬之案发后，他的所有卷宗，都存放在这‘天字柜’里？

”沈青辞的呼吸骤然一滞，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抬起头，

直视着萧彻的眼睛：“陛下提起沈太傅，是想问什么？”萧彻看着她，

忽然笑了：“朕只是好奇，沈主事既是沈家旁支，对沈太傅的案子，就不好奇吗？

”“奴婢只是个孤女，不敢议论朝堂旧事。”沈青辞垂下眼，掩去眼底的痛楚和恨意。

“不敢，还是不想？”萧彻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诱，“朕倒觉得，

沈太傅的案子疑点重重，若是有人能找出证据，朕或许能为他**。”沈青辞猛地抬头，

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却又迅速被警惕取代。她看着萧彻，这个少年天子，

到底是真心想为父亲**，还是在利用她？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动，

紧接着是侍卫的喝问声。萧彻脸色微变，一把拉住沈青辞的手腕，将她拽到书架后：“别动。

”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腕，沈青辞只觉得一阵发烫，想要挣脱，却被萧彻按住肩膀。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还有那丝若有若无的冷梅香，和三年前的记忆重叠，

让她心头一颤。外面的动静很快平息，萧彻松开她，

脸色恢复了平静：“看来是有人故意引开侍卫。沈主事，夜深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沈青辞看着他，想说什么，却见萧彻转身走向门口，留下一句：“‘天字柜’的锁，

朕已经换了新的。”她愣在原地，看着萧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这个男人，不仅知道她的身份，还知道她的目的，

却没有拆穿她，反而给了她暗示——他也想查沈太傅的案子。司器风波，

借力破局第二日，沈青辞刚到司器局，就被总管刘公公堵在了门口。刘公公是镇国公的人，

平日里在司器局横行霸道，昨日萧彻提拔沈青辞做主事，他心里早就不满。“沈主事，

陛下让你修复的那批古玉，今日就得交上去，你可别耽误了时辰。”刘公公斜着眼睛看她，

语气里满是刁难。沈青辞看向案上的古玉，那是一批破损严重的和田玉璧，

其中一块更是裂成了三块，寻常工匠至少要半个月才能修复，刘公公却只给她一天时间，

明摆着是想让她出错。“刘公公放心，奴婢定不会耽误。”沈青辞平静地说。

刘公公冷笑一声：“最好如此，若是出了差错，就算是陛下提拔的，也救不了你。

”刘公公走后，司器局的工匠们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劝她：“沈主事，

刘公公是镇国公的人，你可得小心点，这玉璧太难修了，要不你求求陛下宽限几日？

”沈青辞摇摇头，拿起玉璧仔细查看。她从小跟着父亲学修复古器，

最擅长的就是修复破损严重的玉器。她取出工具，开始有条不紊地工作，

指尖灵活地穿梭在玉璧之间，神情专注。傍晚时分，刘公公准时来取玉璧，

看到沈青辞已经将所有玉璧修复完好，甚至比原来更加光洁，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拿起那块裂成三块的玉璧，翻来覆去地查看，想找出破绽，却一无所获。“哼，

算你运气好。”刘公公不甘心地说，转身就要走。“刘公公留步。”沈青辞叫住他，

指着玉璧上一处极细微的刻痕，“奴婢修复时发现，这玉璧上刻着‘镇国公府’的记号，

想必是国公府的藏品。只是奴婢听说，宫中贡品不得私自刻上私府记号，刘公公可知此事？

”刘公公脸色骤变，这玉璧确实是镇国公府送来的，

想让司器局修复后再以贡品的名义献给太后，没想到被沈青辞发现了破绽。

他强作镇定：“你胡说什么，这不过是普通的花纹罢了。”“是不是普通花纹，

陛下一看便知。”沈青辞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威胁。刘公公心中一慌，

他知道萧彻一直想找镇国公的把柄，若是这事被萧彻知道，后果不堪设想。他看着沈青辞，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却又不敢发作。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走进来，躬身道：“刘公公，

贵妃娘娘传您过去，说上次您送的玉簪有问题，让您去解释。”刘公公脸色更差，

他知道那玉簪是他私吞了贡品，用次品代替的，现在被贵妃发现，肯定是有人暗中告了状。

他恶狠狠地瞪了沈青辞一眼，转身匆匆离去。沈青辞看着他的背影，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早就知道刘公公私吞贡品，

昨日特意让心腹将此事透露给了贵妃。贵妃素来与镇国公不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萧彻的暗中相助——若不是他让人透露了贵妃的喜好，

她也不会知道贵妃对玉簪的挑剔。入夜，沈青辞收到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四个字：“机关盒见。”字迹清隽，是萧彻的手笔。机关秘盒，

情愫暗生萧彻约见的地点在***的湖心亭，月色皎洁，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亭中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个古朴的木盒，看起来像是前朝的物件。

“陛下深夜约奴婢来此，是为了这盒子？”沈青辞走到亭中，目光落在木盒上。萧彻点点头，

打开木盒：“这是先帝留下的机关盒，里面藏着一样东西，朕一直没能打开。你精通古器，

或许能解开。”沈青辞俯身查看，只见木盒的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盒盖上有三个小孔，

看起来像是机关的关键。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纹路，

忽然发现纹路的走向竟然和《周官》中记载的天文历法有关。“这机关的解法，

似乎和星象有关。”沈青辞皱着眉说，“需要根据特定的星象排列，转动盒盖上的机关。

”萧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朕也觉得与星象有关，却一直没能找到正确的排列方式。

”沈青辞闭上眼，回忆着《周官》中的记载，手指在盒盖上轻轻摸索。过了片刻，她睁开眼，

将三根细针***小孔，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转动起来。“咔哒”一声轻响，机关盒被打开了。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张泛黄的纸卷，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沈青辞拿起纸卷，

借着月光一看，顿时瞳孔骤缩——那竟然是先帝的遗诏！遗诏中明确写着，

传位于当时的二皇子，也就是萧彻的弟弟。可先帝驾崩后，镇国公却拿出了另一份遗诏，

拥立萧彻登基，显然是伪造的。“原来如此。”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镇国公为了把持朝政，竟然伪造遗诏，还诬陷沈太傅，因为他知道遗诏的真相。

”沈青辞猛地抬头看向萧彻：“陛下早就知道？”萧彻点点头，

目光落在她脸上：“朕登基不久就发现了疑点，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