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光未明

：地图上的裂痕叶澄与“黑水河”三个字的初遇，

藏在图书馆古籍修复室最底层那只樟木抽屉的褶皱里。抽屉锁芯早已锈蚀，

拉开时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仿佛沉睡百年的秘密被贸然惊扰。那是七月流火的午后，

窗外老樟树的浓荫也挡不住暑气蒸腾，蝉鸣密集如鼓点，敲得人心烦意乱。

修复室的旧空调嗡嗡运转，出风口飘出的凉意混着纸张霉变的陈腐气息，

像是时光本身的味道。她刚敲完《楚地巫祀遗俗》文献综述的最后一个句号，

指尖还残留着键盘的微凉，导师推门进来，指尖叩了叩桌角：“荆南腹地多蛮荒，

好些村落连县志都未曾著录，你若真对巫俗感兴趣，不妨翻翻架上那些民间手抄本，

或许藏着意外之喜。”叶澄依言转身，在最内侧的书架上搬下一摞蒙尘的线装册子。

纸页泛黄发脆，边缘蜷曲如枯叶，指尖触上去，仿佛能摸到岁月流淌的纹路。

其中一本最为残破，封面早已朽成纸絮，仅余半页绢质题签，墨迹漫漶，

勉强辨认出“荆南风物志·残卷”六字。她屏息凝神，轻轻翻开扉页，

一张折叠的旧地图猝不及防地滑落，擦过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地图质地粗糙，

纸色褐黄如老茶，边缘布满虫蛀的孔洞，水渍晕染处，墨色化开，像极了雨后泥泞的田埂。

山川走势用极细的朱砂勾勒，脉络清晰，河流则以靛蓝绘就，蜿蜒曲折间，

藏着古人对天地的敬畏。她小心翼翼地展开，指腹抚过凹凸不平的纸面，

仿佛能感受到绘制者落笔时的虔诚。地图中央，

一条细如发丝的蓝线自武陵山脉深处蜿蜒而出，

穿过几处标注着“古鄢”“废郢”的消失古邑，最终汇入一条宽阔的主河。而在蓝线末梢，

有人用蝇头小楷细细写下三个字：“黑水湾”。字侧另有一行注释，墨色略淡，

笔触也显仓促，似为后人补录，墨迹边缘已有些许消散：“神去之后，巫沉于此，河遂绝声。

忘忧蓂生岸，银叶承魂，千年不凋。”叶澄的指尖蓦地一顿，轻轻抚过那行蝇头小楷，

指腹的温度仿佛要将沉睡的字迹唤醒。“忘忧蓂”——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记忆深处的木箱。儿时夏夜，祖母摇着蒲扇，在葡萄架下给她讲老话本，

曾提及这种神异的小草：传说神明告别人间的最后一夜，于河畔种下此草，其叶能载魂，

其露可凝魄，凡人若得一株，便可慰藉对亡亲的思念。那时她只当是哄孩童的虚妄之说，

未曾想竟会在千年残卷的地图上，再见这三个字。这张饱经沧桑的地图，

为何要特意标出一株传说中的仙草？那些“神去”“巫沉”“河遂绝声”的字句，

又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无数疑问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搅得她心神不宁。当晚回到宿舍，

窗外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黑水湾”三个字，

却如烙印般刻在她脑海中，反复盘旋，尤其是那句“河遂绝声”，更是像一根细针，

轻轻扎进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不是“干涸”，不是“改道”，更不是“淤塞”，

而是“绝声”——这两个字自带一种诡异的静谧，仿佛整条河流被施了无形的噤声咒，

连水流潺潺的声响都被生生吞噬，只剩死寂笼罩河面。三天后，叶澄向图书馆请了年假，

背上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塞着相机、笔记本、便携式充电宝，

还有一瓶矿泉水和半包全麦饼干。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具体的目的地，朋友发来消息问她去向，

她只回了一句：“去一个地图上快要消失的地方。”母亲的电话准时打来，

语气里满是担忧：“澄澄，别总一个人往偏僻地方跑，不安全。”她对着听筒笑了笑，

声音轻快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坚定：“妈，放心吧，就几天，去看看山里的风景，

拍点稀奇的植物。”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的地名如此执着。

或许只是因为，那句“河遂绝声”太过特别，恰好叩中了她二十六年人生里，

那份挥之不去的空洞。父母在她年幼时便离异，她跟着祖母长大，性子本就安静。

大学读了冷门的古典文献专业，毕业后进入图书馆古籍部，日复一日与沉默的旧书为伴，

整理着那些无人问津的文字。她早已习惯了安静，甚至享受孤独，却总会在某个深夜惊醒，

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缺失——仿佛生命是一幅残缺的拼图，

她拼了许久，却始终找不到那缺失的一块，甚至不知道它本该是什么形状。或许，

黑水河就是那缺失的拼图。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想道。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驶离站台，

载着她驶向西南山区。窗外的风景渐渐从高楼林立的都市，变成连绵起伏的丘陵，

最后化作层峦叠嶂的群山。灯火从密集的星河，变成稀疏的萤火，再到彻底沉入黑暗，

只剩月光洒在铁轨上，泛着冷冽的光。她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山影，思绪渐渐飘远，

像火车碾过的铁轨，绵长而悠远。：银草如雪六月二十一日，夏至。

太阳抵达北回归线，这一天，白昼长至极致，黑夜短到尽头，阴阳交替的缝隙被拉到最宽，

传说中，万物在此刻最易通灵，幽冥与人间的界限，也变得模糊。

叶澄在清晨五点抵达离黑水湾最近的县城。天刚蒙蒙亮，晨雾笼罩着小城，

街道上只有零星的早点摊亮起昏黄的灯，油条的香气混着水汽弥漫开来，

带着烟火人间的暖意。她在早点摊买了一碗热豆浆和两根油条，刚吃完，

就看见一辆漆皮剥落的破旧中巴车驶来，车身上用红漆写着“县城—落马坡”。

司机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叼着烟，看见她背着背包，便高声喊：“去落马坡？上车！

”中巴车一路颠簸，沿着盘山公路蜿蜒上行。路面坑坑洼洼，车身摇晃得厉害，

像是随时会散架。窗外是陡峭的山壁，偶尔能看见山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三个小时后，

中巴车在一处荒僻的路口停下，司机指了指远处被云雾半遮半掩的一片苍翠山影：“姑娘，

到这儿就没路了。你要去的那地方，我们本地人都叫‘哑河湾’——那河邪性得很，

从来听不见半点水声，连鸟雀都不敢往那儿飞。”叶澄道谢下车，中巴车扬起一阵尘土，

很快消失在山路尽头。她整理了一下背包，深吸一口气，朝着司机所指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起初还有依稀的羊肠小道，后来便只剩杂草丛生的荒径。

她穿过茂密的竹林，竹叶上的晨露打湿了她的裤脚，冰凉刺骨；走过层层叠叠的梯田，

田埂上长满了青苔，稍不留意就会滑倒；途经一处废弃的采石场，遍地都是碎石，

锋利的石片划破了她的鞋底。两个小时后，当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

形成斑驳的光影时，叶澄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段被藤蔓与芦苇紧紧封锁的河湾，仿佛与世隔绝的秘境。河水静得不可思议，

近乎凝滞，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晨雾，氤氲缭绕，将整个河湾笼罩其中，

仿佛时间在此处打了个结，停止了流淌。河中央矗立着一座半塌的石台，台身爬满了青苔，

斑驳不堪，仅余的轮廓形如残月，

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庄严——那便是地图上隐约标注的古祭坛。河岸两侧，

长满了一种奇特的银叶小草，叶片狭长，叶尖微卷，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发出极细极轻的簌簌声，如同情人的低语，又似魂魄的呢喃。叶澄缓缓走近河岸，

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极致的静谧。她蹲下身，

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那银草的叶片。叶片冰凉，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温热，

仿佛有微弱的脉搏在其中跳动。叶面覆盖着一层极细的白色绒毛，

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宛如撒了一层细碎的月光。

她忽然想起祖母老话本里的描述：“忘忧蓂，叶如银，夜凝露，晨化光，魂归其上，

不惊不扰。”“原来，忘忧蓂真的存在……”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缕风，

指尖在叶片上轻轻摩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她沿着河岸缓缓走了一圈，

脚下的土地松软湿润，却没有任何脚印，没有半点人类活动的痕迹——没有丢弃的垃圾，

没有渔网或船桨的残片，甚至连野兽的蹄印都没有。这片河湾，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

又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刻意守护着。空气中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连鸟鸣都格外稀疏，

偶尔有一只白鹭从空中掠过，翅膀都不敢多扇动几下，迅速飞离，

仿佛这里是不可触碰的禁地。叶澄在祭坛边找了个干燥的石缝坐下，取出背包里的水和饼干。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片寂静的河面。河水无声流淌，

银草如雪般铺展在河岸，风过时，草浪起伏，那细碎的簌簌声汇聚在一起，

竟真似有低低的吟唱在耳边回响。她拿起相机，对准河心的祭坛按下快门。取景框里，

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的流云，可就在快门按下的那一瞬，

她似乎瞥见水面上闪过一道模糊的人影——白衣胜雪，长发及腰，背对着镜头，身姿单薄，

仿佛随时会融入水中。她心中一惊，连忙放下相机，揉了揉眼睛，再定睛望去，

水面上只剩流云的倒影，那道人影早已消失无踪，仿佛只是她的幻觉。日头渐渐西斜，

暮色四合，天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叶澄本打算在天黑前离开这片荒僻之地，

可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她靠在祭坛残破的石柱上，

望着渐渐被夜色笼罩的河面，思绪飘远，不知何时，眼皮变得沉重起来，意识如同坠入深海，

缓缓沉入一片幽蓝之中。梦，开始了。：孪生之初这一次的梦境，

并非始于凄美的献祭，而是回溯到了更早的时光——一个梨花纷飞的春日庭院。

景氏府邸的庭院里，几株老梨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朵，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飘落，

落在青石板上，铺成一层薄薄的花毯。庭院中央的软榻上，躺着一对周岁左右的婴孩，

他们穿着同款的素色襁褓，小手紧紧拉在一起，咯咯地笑着，笑声清脆如银铃，

打破了庭院的静谧。乳母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手里摇着摇篮，

口中轻哼着古老的谣曲：“双星照庭，一阴一阳，同根同命，共死共生。

”景珩站在雕花廊下，身着青色锦袍，面容清俊，却眉头紧锁，神色复杂。

他望着软榻上嬉戏的一双儿女，眼中既有初得子嗣的欣喜，又有难以掩饰的忧虑。这份忧虑，

源于几日前的那场异象与巫祝的预言。那夜，天空星象异常，北斗七星偏移了方位，

府邸外的黑水河竟出现了倒流的奇景，院中那棵存活了百年的老槐树，更是无风自折，

断口整齐如削。巫祝夜观天象，又勘察了府邸的风水，

面色凝重地对他说：“此二子天生通灵，可承神意，为一方福祉；亦可引祸端，为国之殇。

”景珩心中剧震，他既不敢让这对孪生儿女相见，怕他们的宿命相互牵引，

引发灾祸；又不忍将他们彻底分离，毕竟是血脉相连的骨肉。思忖再三，

他最终决定在府邸中设下两院，东院养子，西院育女，中间用一道高墙隔断，

只在墙底留了一扇小小的窗，夜里可透过些许月光，算是给这对儿女留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哥哥景曜性子沉静，不喜哭闹，常常独自一人坐在东院的窗下，仰望着夜空中的星辰，

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能从星象的变化中读懂天地的奥秘。妹妹景昭则截然不同，

性子活泼好动，总爱在西院的月光下起舞，裙摆翻飞，如同一只灵动的白鹤，笑声清脆，

感染着庭院里的每一寸土地。他们自出生起便被分隔在高墙两侧，从未见过彼此的模样，

却总在梦中相遇——梦中，一个穿白衣的女孩站在河边哭泣，

眉眼间满是委屈；一个白衣少年站在高高的祭坛上，对着她微笑，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五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荆南大地，

连日的雨水冲垮了分隔东西两院的高墙一角，露出了一片残破的瓦砾。那天午后，雨过天晴，

景曜趁着乳母不注意，偷偷溜到了废墟边，弯腰拾起一枚掉落的玉玦。那玉玦质地温润，

呈青白色，上面雕刻着简单的云纹，只可惜从中断裂，只剩半块。就在他端详玉玦之际，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废墟的另一侧跑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抢夺他手中的玉玦。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景曜望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小女孩，

眼中满是疑惑；景昭也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仿佛他们早已相识了许久。“你是谁？”景曜先开了口，声音稚嫩却带着一丝沉静。

“我不知道，”景昭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好奇，“但我梦见你很久了。

”他们并肩坐在瓦砾上，景昭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麦饼，小心翼翼地分成两半，递给景曜一半。

两个孩子一边分享着麦饼，一边叽叽喳喳地讲着各自的梦。景曜说，

他总梦见一个女孩被锁在高高的高塔上，哭得很伤心；景昭说，

她总梦见一个男孩沉入漆黑的河水之中，她拼命呼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讲着讲着，

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眶，相视而泣，却不知他们口中的梦境，

正是命运为他们写下的预演。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废墟上，

将两个孩子的影子拉得很长。府邸的武士寻了过来，看到他们在一起，脸色骤变，

上前强行将他们分开。景昭挣扎着，哭喊着想要挣脱武士的束缚，

伸出小手想要抓住景曜；景曜则默默地站在原地，

紧紧握紧了手中的半块玉玦——那是他从废墟中捡到的，而他不知道的是，另一半玉玦，

此刻正静静躺在景昭的掌心。高墙很快被修复，那扇小小的窗也被封堵起来。从此，

东院与西院再次隔绝，这对孪生兄妹，再无相见之日。：献祭之夜十年光阴，

弹指而过。曾经的婴孩已然长成，眉眼间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少年少女的青涩与挺拔。

哥哥景曜身形清瘦，性子愈发沉默寡言，眼眸深邃如寒潭，看透了世间的虚妄与悲凉。

他承袭了景氏家族观星辨象的本领，不仅能从星象中预判吉凶，

更能听见常人无法感知的魂音，那些游荡在天地间的孤魂，都愿向他倾诉心声。

妹妹景昭则出落得亭亭玉立，眼眸清澈如秋水，十指纤细，可引风弄月，舞姿更是灵动非凡，

常于月下独舞，衣袂翻飞间，仿佛有仙鹤相伴，仙气飘飘。这十年间，他们从未再见过彼此，

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未曾知晓，却总在梦中清晰地看见彼此的脸庞。

景曜梦见景昭在月光下起舞，舞姿中带着淡淡的忧伤；景昭梦见景曜在星下**，

眼神中满是孤寂。他们不知道对方是谁，却在心底深处，为这个梦中人留了一块专属的角落。

献祭之夜，月黑风高，乌云密布，将整片天空压得沉闷无比，连一丝星光都未曾透出。

黑水河岸边，篝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照着一张张麻木而狂热的脸庞。荆地大旱已逾半年，

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荆王听信巫祝之言，认为是河神发怒，需以童子献祭，

方能平息神怒，降下甘霖。景曜被武士们捆绑在祭坛中央，身上穿着素色的巫服，衣料单薄，

沾满了清晨的露水，冰凉地贴在皮肤上。他微微抬头，目光穿过摇曳的火光，

望向远处的高台，隐约看见一个白衣少女的身影，身姿单薄，

正是他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模样——那是他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妹妹。荆王立于高台之上，身着华丽的王袍，面色凝重，

声音嘶哑地喊道：“神若不来，便以血唤之！今日，以景氏子景曜为祭，祈河神降福，

解我荆地之厄！”话音未落，一名武士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手中握着一把青铜短刃，

寒光闪闪，直刺景曜的心口！“不——！”高台上，景昭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悲痛，

失声尖叫出来。她想要冲下去，却被身旁的侍女死死拉住，动弹不得。但一切都已太迟。

青铜短刃毫不犹豫地刺入景曜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祭坛的青石，

也染红了他身上的素色巫服。景曜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

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悲凉。他死于突如其来的背叛与极致的惊惧，心魂受到剧烈震荡，

未能安然离体，而是如琉璃般轰然崩裂，化作万千细碎的光屑，四散纷飞，

最终落入河岸的草丛之中，隐没不见。神明早已绝地天通，断绝了与人间的联系，

无人回应这场血腥的献祭。篝火渐渐熄灭，狂风骤然停歇，原本狂热的人群陷入了死寂，

随后便如鸟兽般仓皇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与血迹斑斑的祭坛。高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