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原本还摇摆不定的人忍不住了，陆陆续续的开口：“娘娘恕罪，奴婢/奴才想要走。”

大约有六七人。

苏唯点点头，又问：“其他人呢？”

“娘娘，奴婢不走！”

“奴才也不走！”

“娘娘，去年奴才的母亲病重，是娘娘您又花银子又托人，才请了好大夫上门，保住了她的性命。娘娘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若奴才这个时候弃娘娘而去，奴才还是人吗？！”说话的是小禄子。

“奴婢的妹子那时候被婆家欺负，是娘娘派了人去撑腰的。奴婢永远记得您的好。”

“是啊，奴婢才不是那等狼心狗肺之人。娘娘对我们好，我们都记得。奴婢们没有什么能报答娘娘的，只求娘娘不要在这种时候赶我们走。”

这些人，大多是下午帮着她和俪贵人打架的。

苏唯向来对宫人好，从不苛责为难。若是谁遇到了难处，苏唯更是能帮就帮。

她总是想，自己身为妃嫔，事事有人伺候，在宫里尚且觉得艰难，更何况是他们呢？

孤身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求生存，得有多心惊胆战啊。

当然了，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有遇到吃里扒外的家伙，苏唯都想办法处置了。

心善可以，但不能圣母到给自己留下祸患。

见有人执意留在她身边，苏唯有些感动。她不是一个善于表露情感的人，可这会儿却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好，你们留下。本宫不赶你们走。”

“但你们也不要骂他们。他们并不是狼心狗肺，也没有对不起本宫，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苏唯看向那些要离开的人，笑着道：“明日小禄子就会领你们去内务府。本宫祝你们从今往后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没有人能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苏唯不但没有生气，没有责骂，没有嘲讽，竟然还帮着他们说话。

“娘娘......奴才不走了，奴才留下来和您共进退！”有人反悔了。

苏唯轻轻摇了摇头：“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本宫身边，不留摇摆不定的人。”

她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本宫累了。”

......

打发了宫人，苏唯走到院子里，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娘娘，您身子还要好好将养，回去吧？”沁露拿了一件薄披风，盖在苏唯肩头。

苏唯伸手拢了拢，道：“我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她其实伤的不重。当日昏迷前，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人扑在她身上，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的重量。

只是她倒下时，脑袋磕到了地上，有点记不清是谁了。

“你在伤心？”裴衍消失了一整晚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苏唯的脑海中。

他感受到了苏唯身上笼罩着的忧郁。

白日里听惯了苏唯伶牙俐齿的和自己拌嘴，倒不习惯她这般黯然神伤的模样了。

“不过是些奴才罢了，你不必因为他们伤心。等朕醒了，再给你拨些好的来就是......”

“皇上，您看天上的月亮圆吗？”

“嗯？”裴衍一愣，没想到苏唯会有这么一问。

“月圆之夜，思乡之情最甚。家中遭了无妄之灾，可我却被困在深宫。不仅无法替他们讨回公道，就连回去看上一眼也不可以。皇上，嫔妾真的好想家啊。”

一滴滴泪珠从苏唯的眼眶中落下，砸在地上，也砸在裴衍的心里。

突然，裴衍觉得心里针扎似的，一阵阵的疼。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慧嫔的感受影响到他了。

“慧嫔，朕并非不辨是非，朕只是......”裴衍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想要向后宫一个小小的妃嫔去做解释。

他明明是皇上，说话做事哪里需要和人交代？

“嫔妾知道。余家权势滔天，连皇上都要为之掣肘。皇上为大局着想，不宜轻举妄动。”苏唯打断他。

“若是此番受伤害的不是嫔妾的家人，或许嫔妾也能置身事外的劝一句‘顾全大局’；可是，如今痴傻疯癫、重伤昏迷、缠绵病榻的人，皆是嫔妾最亲近的人啊。皇上，嫔妾真的做不到不怨不恨。”

苏唯情绪激动，说完便有些喘息起来。她缓了缓，伸手一抹眼泪，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人都是这样。只有感受到切身之痛了，才会着急。皇上，嫔妾是不是很自私啊？”

“不，你不是自私。”裴衍想都没想就安慰道，“你是为家人讨回公道，天经地义。”

“慧嫔，你等着，朕定替你出了这口气！”

苏唯轻轻的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裴衍还是少年心性，果然吃这一套。

虽然她不知道他什么会醒来，可多留一条后路，总归不是坏事。

不过，裴衍这句像是江湖人士拍着胸脯的保证听着有些好笑。

苏唯逗他：“还是等皇上醒来再说吧。”

裴衍一噎，咬牙切齿。

这个女人，还是不能对她太好！

夜色如墨，像一张画卷绘着繁星点点，在月色的笼罩下轻轻展开。

裴衍如今虽然看不到苏唯的模样，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身上抹不去的忧伤。在这一刻，裴衍想要尽快苏醒的心，比前几日任何一刻都要强烈。

快一点醒过来，才好替她出气！

......

第二日，御膳房送来的菜色明显好了许多。

一顿早膳，配了一碗清粥搭配两碟子爽口小菜，一碗鸡汤细面佐以几根翠绿的青菜，一碗鸡蛋羹，还有两样精巧的点心。

苏唯就着爽口小菜喝了一小碗粥，吃了半碗鸡蛋羹，加上两块糕点，就放下了筷子。

“沁露，剩下的这些你们拿去分了。”苏唯擦了擦嘴，吩咐道。

虽然也不够她们填饱肚子的，但好歹能打个牙祭。

也幸好如今霜云殿不剩几个人了，不然怕是一人分不到一口。

“娘娘，奴婢们有的吃。您再多吃些吧。”沁露劝道。

这些东西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从御膳房弄来的，沁露舍不得吃。

“我胃口小，吃多了反而胀的难受。”

“那......好吧。”沁露无奈应下。

原来，娘娘昨日说要多吃些菜色，是为了给她们留的。

沁露一边收拾，一边想着：往后还是按照娘娘平日的胃***安排吧。这些东西......挺贵的。

苏唯似乎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吩咐道：“往后都按照霜云殿的人数来安排饭菜，不需要大鱼大肉，但要保证人人都能吃得饱。”

“饭菜都先端来给我过目。若是少了，我便将自己的省下给你们。”

“娘娘......”沁露感动的吸了吸鼻子，说话间有些哽咽。

两人这头正说着话，一个宫婢步履匆匆而来，神色慌张：“娘娘，娘娘......皇后娘娘派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