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家的日子，跟踩薄冰似的。

每一步都提着气，不知道哪一脚下去，咔嚓一声，人就掉冰窟窿里了。

吃饭。

长条桌上碗碟精致。

沈静姝习惯性地夹了块没刺的鱼腩放林微漪碗里。

「微漪，多吃点，看你最近排练都瘦脱相了。」声儿软得能滴水。

林微漪笑得甜滋滋：「谢谢妈，就知道您最疼我。」

沈静姝脸上那笑，真得晃眼。

那筷子在空中顿了顿，好像有点犹豫，才转向我这边。

夹了根青菜。

「沉璧…你也吃。」客气得跟招呼远房亲戚似的。

那根青菜落我碗里，轻飘飘的。

我拿起筷子，闷头扒饭。

「妈，下个月我那个展，您跟爸可得来啊！」林微漪声儿带着雀跃，撒娇似的，「最好的位置给您二位留着呢！」

「肯定去！我闺女头回个展，天塌了也得顶着！」沈静姝立马接话，满眼骄傲。

林微漪像才想起我，扭过头，笑容无懈可击：「妹妹也一块儿来吧？姐给你留票。」

「不了。」我咽下饭粒，声音平平，「那天得回福利院做义工。」

桌上静了一瞬。

沈静姝脸上的笑淡了点，眉头轻轻一皱：「又去那儿？」话里带着点藏不住的嫌弃，「不是捐了一大笔吗？那种地方，少去。」

「习惯了。」我撂下筷子，碗里剩一半饭，「吃好了。」

起身离桌。

后头传来沈静姝压低的声儿，带着无奈：「这孩子…怎么总这么犟…」

林微漪温温柔柔的劝飘过来：「妈，您别急呀，妹妹刚回来，还不熟…慢慢就好了…」

公司那头。

江临渊倒是没食言，把他那「补偿」给了。

一家挂在他某个投资公司名下、半死不活的文创子公司，「璧合文化」。

名字听着都像个笑话。

办公室在鸟不拉屎的创意园，拢共不到十个人。

江临渊的助理送我过去，交代得特官方。

「江总意思，沉璧**先熟悉环境，看看报表，了解下流程。」就差没明说：给你个地儿待着，别惹事。

「行。」我接过那沓落满灰的文件。

助理任务完成，一秒没多待，开车跑了。

推开那扇玻璃门。

一股外卖盒混着旧纸堆的味儿直冲脑门。

几个员工懒洋洋抬头瞄我一眼，眼神里没多少敬畏，就剩点好奇。

「新头儿？这么嫩？」

「听说是江总家的…」

「哪个江总？江临渊？」

「嘘…小点声…」

我没搭理那些目光，径直走到最里头挂着「总经理」牌子的办公室。

推门进去，灰在穿过百叶窗的光柱里跳舞。

桌上电脑的型号，怕不是五年前的。

手机在兜里震。

福利院李院长。

「沉璧啊，」李***声音带着熟悉的暖乎劲儿，「这周还来不？孩子们可想你了，小石头把他最稀罕的糖都给你留着呢…」

「来。」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园区里几棵蔫了吧唧的树，「一定。」

「哎！好！」李妈妈声儿立马高兴了，「给你留饭！红烧肉！」

挂了电话，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划过。

一道印子。

外头员工区传来压低的嬉笑声。

江家那个巨大、晃眼的金丝笼，和眼前这个破败、被遗忘的旮旯。

都他妈憋得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