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真的朕都想为她抚掌叫好。”薛寒之轻叹一声，以手抵眉，很是疲累。究竟是款冬在梦里，还是自己在梦中？

“那为何陛下还如此忧愁？”秦珂走上御台，伸手摁住薛寒之的太阳穴，轻轻揉动。

“阿珂，你可怨朕？”薛寒之似乎觉得舒适，于是问秦珂。

“陛下说笑了，奴婢就是个天生伺候人的命，宫里宫外都一样。”秦珂似乎不意外薛寒之的问题，自款冬姑娘醒来，他就时常问身边的旧人，是否怨他？好似他真的做错了许多事，可是自古帝王将相，谁的成名之路不是累累白骨？

“你们都不怨朕，所以都好好的在朕身边，可怨朕的那个，疯魔至此。”薛寒之苦笑道。

“陛下对姑娘的心意，姑娘心里通透着呢。”秦珂安抚道。

薛寒之无话，看着灯花，往事浮现。

那时秦珂还是个瘦弱的乞儿，被携子出游的郑国贵族萧衍拾得，养在身边；那时萧衍有两子一女，皆是收养的孤儿，一子薛寒之，一子宇文凛，女儿便是款冬；那时宇文凛最有机会继承萧衍爵位，款冬是宇文凛命定的妻，独独薛寒之，无权无势，注定孤寡……

薛寒之醒来时，正月上中天，环顾四周，秦珂也不知去了何处，大殿里正剩下薛寒之一人，僵坐许久，手臂十分酸疼，正轻揉眉心驱走疲倦时，秦珂端着安神茶进殿来。

“陛下日夜殚精竭虑，想必有些累了，奴向款冬姑娘讨了几副安神的方子，陛下喝一些好生歇息。”秦珂将茶盏奉上，便恭敬立在一旁。

“款冬忘了一切，却没忘了自己一身医术。”薛寒之想到幼时被款冬当做药人，扎的浑身是伤的模样，便笑了起来。

秦珂看到了，但也缄默，想必，是忆起从前事了。

秦珂饿极了在市集上偷人蒸屉里的两个馒头，被店家狠踹了几脚，见了血方才作罢，那时的秦珂耳边嗡嗡作响，肋骨隐隐作痛，想着要是就这么死了该多好，可是世事无常，痛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死，又逢天降大雨，行人商贩忙于躲闪，将秦珂手里的馒头踩了个稀巴烂，秦珂微微张着嘴，任凭急雨砸在身上，不多会儿，秦珂便没了进气，只有出气了……

这时一辆飞驰的马车意外被躺在路中间的秦珂挡住。

“瞧瞧这孩子死了没，要是死了，便扔到路边去，省的碍事，若是能喘气，便捡回去陪着冬儿他们。”马车里的人不曾掀帘，只吩咐车夫如何做。

马车里的老爷听声音年纪不大，那车夫从前辕一跃而下，冒着雨探秦珂的鼻息，想是活的意愿太强烈，久无进气的秦珂居然猛地咳了起来，车夫知道秦珂还活着，便将秦珂一把抱了起来放在马车前辕，随后那车夫单手控住马车缰绳，也侧身坐了上来。秦珂那时未看的真切，只依稀看见马车里的老爷掀帘看了自己一眼，说了句今日得见，算是有缘。

秦珂被带到了深山中的一座宅邸，周围山高林密，多是文人雅士居所，于是猜想这位老爷是个喜爱僻静的高雅之士，未曾想，竟猜错了！那人本是郑国贵族，少年成名，杀孽极重，后来钟爱寻仙卜卦，便带着孩子藏于深山，秦珂算是近年来带进月上重山的新人，年纪最小的款冬便喜欢围着他问东问西，像山中的雀鸟一般可人，饶是如此，秦珂也不敢太过亲近，他知道，款冬那样的人，合该被端方如宇文凛那样的少年宠爱，只是三人行中的薛寒之又是否能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