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西风最终还是回了老宅。
车驶入那片绿荫如盖、静谧得只剩下鸟鸣的别墅区时,一种混杂着熟悉与疏离的情绪攫住了他。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还停留在他少年时代,只是更加蓊郁,也更加沉寂。他将车停在雕花铁门外,没有立刻下去,目光穿过栏杆,落在主体建筑那略显沉重的欧式立面上。这里是他的家,也曾是他急于逃离的、充满无形压力的堡垒。
管家福伯早已候在门口,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见到他回来由衷的欣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少爷,回来了。先生正在书房。”
季西风点了点头,将西装外套递给福伯,随口问道:“福伯,身体还好?”
“劳少爷挂心,都好,都好。”福伯连声应着,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像是想从他冷硬的线条里找出些许过去的影子。
季西风没再多言,径直走向二楼书房。敲门前,他停顿了一秒,调整呼吸,将脸上所有属于“儿子”的、可能存在的柔软痕迹尽数敛去,只余下商场季总惯有的沉静与淡漠。
“进来。”门内传来季成刚中气十足的声音。
书房里弥漫着上好普洱的陈香和旧书本的气息。季成刚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正在看一份文件。他比几年前清瘦了些,鬓角白发更多,但腰背挺直,眼神锐利依旧,久居上位的威仪丝毫不减。
“爸。”季西风喊了一声,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季成刚摘下老花镜,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语气听不出喜怒:“难得,还知道回来。听说你最近在盯城东那块地?动静不小。”
“嗯,势在必得。”季西风言简意赅。
“华晟那边,宋晚也在争。”季成刚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寻常的商业信息,但那双精明的眼睛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儿子的反应,“她倒是比她那个短命的丈夫有能耐。”
季西风搭在扶手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面上却波澜不惊:“对手是谁,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季成刚看了他片刻,忽然转了话题,身体微微后靠,语气带上了一丝仿佛随意的探询:“你沈叔叔前几天来看我,提起他家小女儿刚从国外读完硕士回来,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定下来了。什么时候有空,见一见?”
又来了。季西风心底泛起一丝冰冷的厌烦。永远是这样,用看似关心的口吻,安排着对他最有利的棋局。婚姻,不过是另一场可以用来巩固利益联盟的工具。
“最近项目忙,没空。”他直接拒绝,声音里没有转圜的余地。
季成刚的脸色沉了沉,但并未发作,只是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季西风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他今天回来,另有目的。他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父亲:“爸,我最近听到一些关于以前的事。”
季成刚抬眸:“哦?什么事?”
“关于……宋国诚的案子。”季西风吐出这个名字,语速平稳,视线却牢牢锁住父亲的脸。
季成刚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脸上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与感慨:“老宋啊……唉,可惜了。当年也是个人物,就是一时糊涂,走错了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他那声叹息听起来情真意切,仿佛真是一位为故友唏嘘的长辈。但季西风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审慎与戒备。
“没什么,”季西风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思绪,“只是偶然想起。毕竟,他家宋晚,现在是我的竞争对手。”
季成刚摆了摆手,语气重新变得淡然:“都是陈年旧事了,提它做什么。商海沉浮,各有各的命数。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不必被无关的旧人旧事牵绊。”
无关的旧人旧事。
季西风在心里冷笑。那个“无关的旧人”,让他恨了十年,也……记挂了十年。那个“旧事”,像一根毒刺,深扎在他和宋晚之间,化脓,腐烂,最终摧毁了一切。
他没有再追问。他知道,从父亲这里,他问不出更多了。季成刚若想隐瞒什么,绝不会留下任何明显的把柄。那种滴水不漏的、官商历练出的圆滑与深沉,是他少年时最为抗拒,如今却不得不与之周旋的东西。
又在书房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公司近况,季西风便起身告辞。
走出书房,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向走廊另一端,走向自己少年时的房间。福伯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一尘不染,却也因此失去了所有鲜活的生活气息,像一间博物馆的陈列室。书架上的书排列整齐,模型蒙着薄灰,墙上还贴着几张泛黄的篮球明星海报。
他的目光落在靠窗的书桌上。那张桌子,他曾经伏案写下过无数张给宋晚的纸条,也最终,锁上了那108封替她抄写、却未能送出的情书。
他拉开那个带锁的抽屉——锁早已坏了。里面空空如也。那些承载着少年赤诚心事的信件,早在那个雨夜之后,被他付之一炬。
也好。灰烬总比无望的念想干净。
他正准备离开,视线却被书桌与墙壁缝隙里卡着的一个东西吸引。那是一个小小的、褪了色的蓝色塑料片,边缘有些磨损。
他弯腰,费力地将它抠了出来。
是一个旧式的、已经褪色模糊的校徽。不是他们学校的。
他捏着那枚校徽,眉头微蹙。他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别校的、而且是很多年前的校徽?
“福伯,”他走出房间,将校徽摊在掌心,“这是哪里来的?我记得我从来没有过这个。”
福伯凑近看了看,花白的眉毛也皱了起来,仔细回想了一下,才不太确定地说:“这个……好像是好多年前了,有一次宋**来家里找您,您不在,她在您房间等的时候,不小心把书包掉地上了,东西散了一地,大概是不小心掉出来卡进去的?当时没留意,后来打扫也没发现……年头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宋晚的?
季西风猛地攥紧了那枚校徽,塑料坚硬的边缘硌着他的掌心。
他记得,宋晚高中时,因为她父亲的关系转过一次学。这枚校徽,是她转学前的?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细节猛地窜入脑海——很多年前,他似乎听谁随口提过一句,宋国诚出事前负责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市政绿化项目,当时的承建方……好像,就是他父亲季成刚早年发家时,关系极其密切的一个建筑公司。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攥住。
难道,宋晚当年的决然离去,不仅仅是因为她家庭的变故?难道,这其中……还牵扯到了他的父亲?
他一直以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她的背叛和现实的无情。
可如果,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残酷呢?
如果,她当年的“不配”,背后藏着的是他无法想象的沉重与牺牲?
那枚小小的、褪色的校徽,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以为早已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了惊涛骇浪。
他必须去查,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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