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过几天，婆婆的电话就打来了。

不是打给张浩，而是直接打给了我。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委屈和抱怨。

“琴琴啊……”她试探性地开口。

“妈，有事吗？”我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哎，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你大嫂家，什么都好，就是吃饭太清淡了，天天不是青菜就是豆腐，说是什么养生，我这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还是你做的红烧肉好吃……”

“她还不让我多看电视，说费电，对眼睛不好。唉，一天到晚待在家里，闷死了。”

我听着她的抱怨，内心毫无波动的，甚至有点想笑。

这就是她炫耀的“享福”生活？

我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声音不大不小，确保客厅里的张浩也能听到。

“妈，大嫂那是为了您的健康着想啊。年纪大了，是该吃得清淡点，少看点电视，多好啊，多孝顺啊。”

我故意把“孝顺”两个字咬得很重。

“我们家小门小户的，只会做些油腻的家常菜，高攀不起您这份精致的孝心。您就在大哥家好好享福吧。”

电话那头，婆婆被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回头看了一眼客厅。

张浩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挣扎。

他听到了，他全都听到了。

母亲口中的“享福”，和我转述的“孝顺”，形成了巨大的讽刺。

从那天起，张浩对我埋怨的眼神消失了。

他开始留心婆婆打来的每一个电话。

抱怨声越来越多。

“你大嫂嫌我洗碗浪费水……”

“她给我买的衣服，牌子是好，可那颜色，老气横秋的，我根本不喜欢……”

“我想去跳个广场舞，她都不让，说掉价，不像个城里老太太……”

而最致命的一击，是婆婆再一次打来电话，这次是打给张浩的。

她旁敲侧击，语气委婉，说她把老底都拿出来，给亲孙子交了幼儿园的赞助费，现在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问张浩能不能“表示表示”。

我当时正在旁边拖地，听得清清楚楚。

我看到张浩的脸，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终于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母亲，被她最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和大儿媳，榨干了最后一分钱，然后像一块用过的抹布一样，被嫌弃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无意中刷到了大嫂陈敏发的朋友圈。

配图是一桌看起来十分丰盛的晚餐，婆婆坐在桌边，笑容灿烂。

配文是：“孝顺妈妈，尽享天伦之乐，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照片拍得温馨又美好。

可我一眼就认出来，那盘香喷喷的腊肠，是去年冬天婆婆从老家带过来的。

那盘金黄的走地鸡，也是她自己从乡下亲戚家拎来的。

这一桌所谓的“丰盛晚餐”，成本最高的，恐怕就是陈敏的手机滤镜。

我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张浩。

“看看你大嫂的‘孝顺’。”

张浩看着那张虚伪的照片，又想起白天母亲那个索要生活费的电话，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把手机重重地扔在床上，翻身背对着我，一声不吭。

我知道，他的信仰，正在一寸寸地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