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双只盛得下我的眸子里，如今浸染得全是算计与凉薄。

我忽然发现，裴煜早就成为了当初他梦寐以求的上位者。

而我，也一早被他丢下了。

那时的我仍然不甘心，声音不断打颤，细细碎碎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裴煜，那也是你的妈妈，你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吗——”

他冰冷的手划过我的脸颊，定格在我哆嗦的唇上，轻笑了一声：

“这些年没有我，妈也不会活到现在，我仁至义尽了不是吗？”

“放心，就算离婚了，妈的手术费赡养费我一人承担。”

裴煜收起手机，身体微微前倾和我平视，声音满是沉着和冷静：

“所以，我们回归正题。”

“你确定，还要继续这样，闹下去吗？”

窜入鼻腔的早就不是我惯用的洗衣粉的香气，而是一种极其逼人、妖艳的玫瑰花香。

我承认，那一刻，我妥协了。

我做不到将这些不堪袒露给我世上唯一一位至亲，也做不到和他一样残酷无情。

听完我平静的讲述，小雨已经热泪盈眶，气得呆毛直立：

“不行，气死我了，我要揭露他！”

“什么人面狗心的男人！我呸！当初闹得沸沸扬扬说你是神经病，他还真是好算计！”

我拦住她的动作，笑了笑：

“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

“连我头顶上的头发都在新生呢。”

小雨被我幽默的冷笑话逗得破涕而笑，但依然还是愤愤不平：

“那就把这些扔了吧！留着碍眼！”

我指向她紧紧攥着的那张出租屋的图纸，轻轻开口：

“翻过来看看？”

小雨似懂非懂地翻过图纸，那霎时间，时间仿佛回溯。

回到那个在经历了痛苦崩溃后，为了手术费赡养费一筹莫展的阶段。

我好像看到了那时我翻出他丢弃的图纸，在背面咬着笔头，一边流泪一边规划新生的自己。

背面，是和裴煜精美的算计截然不同的世界。

没有线条，没有草图，只有我密密麻麻、写满修改痕迹的字迹：

“全麦吐司：高筋粉200g，全麦粉50g，水温——”

“黄油面包，高筋粉250g，黄油50g——”

和他写下给宁宁一个家的背面，我用坚硬的钢笔写道：

“给自己一个未来。”

小雨浑身颤抖地看着这跨越八年，只有一纸之隔却截然相反的两个梦想，半天说不出来话。

我动作轻柔地抚平这张纸放回箱子里，没有撕碎它。

声音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平静：

“放在库房的角落里就好，不必刻意铭记，也无需费力遗忘。”

“它始终提醒着我，废墟之上也能开出花来，这就够了。”

“过去的，终是过去了。”

门外的大雪停了，触目可及的是一片洁白。

时间就像这场雪一般，一切都将覆盖，亦是新生。

小说《雪覆长街尾》 3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