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婆婆突然变得格外体贴。

一大早，她就端着早餐进来。

“棠棠，起来吃饭了，妈给你煮了红糖鸡蛋。”

我看着碗里的荷包蛋，愣了一下。

嫁进周家五年，这是她第一次给我煮红糖鸡蛋。

“妈，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婆婆笑着说，“妈就是觉得你最近太累了，补补身体。”

我接过碗，喝了一口。

“谢谢妈。”

“谢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婆婆在床边坐下，“棠棠啊，妈这些年对你不好，妈知道。”

我抬起头。

婆婆叹了口气：“妈老了，脾气不好。有时候说话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妈，您说的是哪件事？”

“都有吧。”婆婆拉着我的手，“以前让你把工资交公，是妈不对。等小杰结完婚，妈就把钱还给你。”

我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心里冷笑。

前世这番话我信了。

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妈，没事的。”

“真的没事？”婆婆凑近了些，“那念念的教育基金……”

我低下头：“妈，那钱真的不能动。念念以后上学要用。”

婆婆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很快恢复正常。

“行吧行吧，妈不为难你。”她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晚上还得上夜班呢。”

她出去了。

我把红糖鸡蛋喝完，穿衣服起床。

客厅里，念念正在看电视。

婆婆在厨房忙活，周建国已经出门上班了。

“念念，今天想去哪玩？”

念念抬起头，眼睛亮了：“妈妈带我出去玩吗？”

“嗯，今天妈妈休息，带你去游乐场。”

“真的吗？！”念念从沙发上跳起来，“我要坐旋转木马！”

婆婆从厨房探出头：“去游乐场干嘛？浪费钱。”

我拉着念念的手：“妈，念念好久没出去玩了。就今天一天。”

婆婆撇了撇嘴，没说话。

我带着念念出了门。

游乐场不远，坐公交两站路。

念念骑在旋转木马上，笑得露出两颗小门牙。

“妈妈，我好开心！”

我站在旁边，看着她。

前世，她没有去过游乐场。

我总想着以后带她去，以后，以后。

然后就没有以后了。

“妈妈，我还想坐那个！”念念指着摩天轮。

“好，我们去坐。”

摩天轮缓缓升起，念念趴在玻璃窗上，看着下面的世界。

“妈妈，房子变得好小！”

“嗯。”

“妈妈，那个是我们家吗？”

“不是，我们家在另一边。”

“哦。”念念歪着头想了想，“妈妈，我们以后能住大房子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能，妈妈以后给你买大房子。”

“真的吗？”

“真的。”

念念开心地笑了。

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酸酸的。

前世，我没能给她买大房子。

我死了，她被送进福利院。

那年冬天特别冷。

暖气坏了，没人管。

她蜷在角落里，手里攥着我的照片。

冻死了。

我使劲眨了眨眼，把泪逼回去。

这一世，不会了。

我不会再让这件事发生。

晚上回到家，婆婆迎了上来。

“棠棠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开心。”

“那就好。”婆婆笑着说，“妈给你做了红烧肉，你先吃饭。”

念念欢呼一声：“红烧肉！”

婆婆摸了摸她的头：“念念也有份。”

饭桌上，婆婆一直给我夹菜。

“棠棠，多吃点，你太瘦了。”

“吃这个，补血的。”

“明天上夜班，今晚早点睡。”

我一边吃一边点头。

周建国也在旁边帮腔：“棠棠，妈对你好吧？”

“好。”

“那就行。”周建国松了口气，“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我没说话。

吃完饭，我去给念念洗澡。

婆婆在客厅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都安排好了……明天晚上……放心吧……”

我竖起耳朵，听不清后面的话。

念念在浴缸里玩水，溅了我一脸。

“妈妈，你在听什么？”

“没什么。”我帮她擦身体，“念念，明天妈妈上夜班，你在家乖乖听奶奶的话，好不好？”

“好。”念念点点头，“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早上。”

“那我等妈妈。”

我把她抱出浴缸，裹进浴巾里。

“念念，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妈妈都会回来找你。”

念念眨了眨眼：“妈妈，你说什么呀？”

“没什么。”我亲了亲她的额头，“睡觉吧。”

晚上十点，我溜进婆婆的房间，取出了录音笔。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婆婆的声音响起来——

“建国，那个机器弄好了没有？”

“弄好了，安全锁我让人卸了。”

“她明天上夜班，3号机那边人少……”

“我知道，妈。”

“万一出了事，赔偿金能有多少？”

“我问过了，工伤死亡的话，至少八十万。”

“八十万够了，首付五十万，剩下的给小杰办婚礼。”

“那念念怎么办？”

“送福利院。咱们养不起。”

“好，听妈的。”

录音到这里，结束了。

我把耳机摘下来，手在发抖。

八十万。

工伤死亡。

送福利院。

这就是我在周家五年的结局。

我攥紧录音笔，走到窗边。

月光照进来，冷冰冰的。

好，很好。

明天晚上，让我们看看，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