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半个时辰,拐进了偏南的岔路。
前头黑黢黢一片庄墙,正是苏澄陪嫁里的顺义小庄。
她准备先落脚此处,明日再做长远打算。
车停。
张嬷嬷披了羊皮斗篷,踩着木梯咕咚跳下,嘴里哈着白气。
“姑娘莫急,老奴去叫门。”
提着风灯上前。
黑漆小角门紧闭,门楣下悬一盏半旧油纸灯,灯罩裂了口子,被风吹得忽闪忽闪。
张嬷嬷拍了几下铜环,不见动静,遂提高嗓门:“主家来巡庄,里面快开门!”
依旧无人应。
她手下“砰砰”加重力道。
冷不丁“吱呀”一声,门从里猛地拽开。
一个青衣短褂的汉子立在门槛,手提风灯,脸色极不耐烦:“半夜砸甚门!”
张嬷嬷一怔,旋即摆出管事派头:“这是我家姑娘的陪嫁庄子,特来歇脚,还不速速让开!”
那汉子冷笑,扬手就把门推得更大,露出后头院子,里头竟堆满陌生木箱,还有人在高声点数。
张嬷嬷心里诧异,脚步未动,已被两条壮汉挡住:“老妈妈认错地儿了!”
“这庄子半月前就换了主,如今是我们东家的私产,要讨休宿,去别家!”
张嬷嬷哪肯依,扯着嗓子就要同对方理论,却被一把搡出门槛,险些坐进雪里。
车内苏澄听见吵闹,眉心微蹙:“撄宁,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撄宁应声下车,提着裙角小跑进门。
庄内灯火杂乱,只见七八个陌生伙计正把成匹粗布往板车上扛,嘴里报着数:“……高家样布三十卷,点齐!”
她心头一跳,朝为首汉子裣衽:“敢问这位大哥,庄契易主,可有凭据?”
汉子横眉冷对,不肯多言,只道:“关你小丫头何事!”
撄宁面上赔起一抹笑:"大哥行个方便,我只是替主家问一句,明早好交差。"
说着袖里一摸,悄悄把两块碎银塞进那汉子掌心:“夜酒钱,请几位哥哥暖暖手。”
银子入手,汉子神色回缓,转头朝院里吆喝:"黄牙人,外头有人问庄子的契,劳您走一趟!"
又侧身让开半步:”小娘子别嚷嚷,随我来。"
牙人黄管事提着火漆木匣出来,先斜眼打量撄宁。
见她懂规矩,才慢悠悠打开匣子,露出官契一角。
撄宁再塞一小锭银,牙人方把整张契纸展开,指尖点点朱印:"瞧清楚,官牙在前,税印在后,原主画押在此。"
灯影下,撄宁一眼瞥见契末朱印。
凤凰展翼,尾羽如钩,竟是苏澄私章的图样!
她血液瞬间倒流,却不敢露声色:“印记倒是精巧,不知盖印时可有旁证?”
汉子嗤笑:“官牙在前,税印在后,还能有假?况且原主亲自画押,凤凰纹独一份,我记得清楚!”
说罢不耐烦挥手:“快走快走,别耽误我们装车!”
撄宁无奈,踩着碎雪奔回车前,脸色惨白:“姑娘……庄子易手了。契尾盖的,是您的凤凰私印。”
苏澄指腹摩挲着袖口,眉目沉如寒水,凤凰印,她从未离身。
既如此,那印,只能是被人拓了,偷了,甚至,早被换过。
她抬眸望向黑夜里灯火晃动的庄子,轻声道:“掉头,去南薰坊旧宅。”
雪粒敲得车棚沙沙作响,燥得人心烦。
撄宁的声音止不住发颤:“姑娘……是谁干的?若顺义庄都敢易手,南薰坊那边会不会也——”
“不会。”
苏澄截断她:“南薰坊的宅子,是我娘临终前留给我的,谁也不知道。”
她抬手,从衣领内勾出一枚小小铜钥,钥匙边缘已被体温熨得微暖。
“当时用的是沈家名义,连苏家族谱都不在上头。”
撄宁怔了怔,仍有些惴惴:“宅契……”
“契在奶娘棺里。”
苏澄目光落向飘洒的雪幕:“棺木钉死时,只有我在场。如今知道宅子在我名下的,活人里只剩我。”
她目光斜斜掠过,落在惴惴不安的几人头上:“如今还有你们。”
四人顿时头皮发麻。
苏澄顿一顿,也不安抚:“除非有人能开棺验契,否则谁也伸不进手。”
话落,便闭了眼,不再出声。
撄宁看着苏澄沉静的侧脸,垂眸掩住眼底潮意。
姑娘出嫁一年,原本活泼开朗的性子就变了许多,她不过十六,生辰尚在腊月。
可自暮鼓到雪夜,休书,夺庄,盗印。
多重浪头打下来,她连眉梢都未颤半分!
撄宁想起自己及笄那年,还因丢了一支银钗哭湿帕子,而姑娘已能凭一枚铜钥匙,在风雪中为众人撑起主心骨。
她悄悄吸了吸鼻子,把敬佩与酸涩一并咽下:“姑娘,私印的事,恐怕得查一查。”
“自然要查,且要快。”
苏澄揉了揉眉心:“如今瞧着,我将人都遣散,是干了件蠢事。”
她抬眼吩咐撄宁:“你仔细听听,后头是否有动静?”
撄宁掀帘一角,回望身后,两盏昏黄的羊角灯在雪幕里映出一片光晕,隐约还能听见顺义庄内搬运箱笼的吆喝。
她心头乱跳,压低嗓音:"姑娘,好像有马蹄声。”
苏澄嗯了一声,吩咐张嬷嬷:"缓辔,别慌。"
随即提声朝空茫雪夜唤道:"雪深路滑,诸位义士辛苦护送,何不现身一见,容我面谢?"
短短一句,语调温婉,却因声音提起,在寂静的夜中,在风里送出甚远。
片刻后,马蹄踏雪声骤停,三骑黑衣自暗色里转出,为首者抱拳。
"奉将军令,护送姑娘。"
苏澄微微颔首,示意撄宁取酒囊,姜糖相赠,礼数周全。
随后,又取出一寸见方的素白便笺,就着羊角灯,唰唰提笔。
不多时,便收了笔。
墨痕未干,苏澄吹了吹,装入素白封套,外书“烦呈将军亲启”。
双手递与哨卫队长,温声道:“今夜之事,想必诸位已知晓。夜寒辛苦,诸位回府时劳将此信转交顾将军,莫教旁人过目。”
哨卫连忙双手接过,称“不敢误事”。
苏澄带笑还礼,转身上车。
撄宁小声问:“姑娘,将军竟还遣了人跟着姑娘,如此看来,将军虽休了您,却不算无心的,也许…”
“你想多了,他不过求个心安。”
苏澄面色未变:“休书归休书,护归护。今夜无论是我还是旁人,出了他府门,他都会周全送回。”
“这是他的仁义,与私情无关。”
小说《和离立女户,前夫悔求倒插门》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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