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离开后,家里的气氛并没有好转,反而像一锅被文火慢炖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压抑的气泡,随时可能炸开。
沈怜君显然无法适应失去“被需要”对象的生活。她不再有理由全身心地投入到照顾一个“可怜”孩子的伟大事业中,于是,她那无处安放的、掺杂着愧疚和自我合理化的情绪,便更加集中地倾泻到了我身上。
她开始变着法子地找茬。
比如,我放在客厅充电的手机,她会“不小心”碰掉电源线,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哦,没注意。” 比如,我晾在阳台上的衣服,她会“顺手”把它们推到一边,让我的白T恤蹭上旁边花盆的泥渍。 比如,我晚上在房间用电脑查资料,屏幕的光会从门缝透出去一点,她就会在外面用力咳嗽,或者故意大声和我爸说话,暗示我影响了他们休息。
这些小动作,幼稚,无聊,却像苍蝇一样烦人。
我大多时候选择无视。我的精力有限,要用来规划未来,没空陪她玩这种低级的心理战。
但这种沉默,在她看来,或许是懦弱,或许是挑衅,让她变本加厉。
导火索在一个周末的早晨被点燃。
我起得晚了些,走出房间,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经过客厅时,看到沈怜君正拿着抹布,用力擦拭着电视柜——上面摆着几张照片。有他们三口的合影,有顾焱的单人照,甚至还有一张苏晚星受伤前,被沈怜君搂着肩膀拍的、笑容灿烂的照片。
唯独,没有我。
以前是有的。火灾前,那里也摆着一张我的获奖照片。火灾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消失了。
我脚步没停,径直走向厨房。
身后却传来沈怜君冰冷的声音:“睡到现在才起?真是少爷命。也不知道帮家里做点事,眼里一点活都没有。”
我没理她,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和面包。
她似乎被我的无视激怒了,声音拔高:“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顾烬!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吧?对这个家一点贡献都没有,白吃白住,还摆脸色给谁看?”
我拿着面包的手顿了一下,转过身,看向她。
她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攥着抹布,胸口起伏,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脸上。
“贡献?”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有些可笑,“需要我提醒你吗?火灾的赔偿金和保险金,有一部分是用于家庭重建和临时安置的。我现在住的,吃的,用的,理论上,也有我应得的一部分。谈不上白吃白住。”
沈怜君像是被踩中了痛脚,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你算计得可真清楚!那是家里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才多大?就想着分家产了?!”
“我没想分家产。”我平静地纠正她,“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反驳你‘白吃白住’的指控。”
“指控?我是你妈!我说你几句怎么了?!”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尖利刺耳,“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阴阳怪气!冷血无情!晚星在的时候,你就欺负她,排挤她!现在她走了,你就这么对我?!我可是你亲妈!”
又来了。永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用“母亲”的身份进行捆绑和指责。
“我怎么对你了?”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她,目光紧紧锁住她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的脸,“是不给你吃了,还是不给你喝了?还是像你对我这样,故意找茬,冷嘲热讽?”
她被我的气势慑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随即更加恼怒:“你……你放肆!我是你长辈!”
“长辈就可以不讲道理?就可以随意污蔑?”我寸步不让,“你说我欺负苏晚星,证据呢?是她脸上的伤是我推的,还是我抢了她的房间、她的游戏机?”
提到房间和游戏机,沈怜君的脸色更加难看,那是她几次在我这里吃瘪的证明。
“你……你当时要是喊我一声!要是……”她突然话锋一转,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攻击我的、自认为无懈可击的点,眼圈瞬间红了,带着一种委屈至极的控诉,“那天晚上!火灾那天晚上!你明明就在房间里!你听到妈妈在门外了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喊妈妈?你为什么不叫妈妈一起跑?!你就自己那么跑了!你知不知道妈妈后来有多担心?!多害怕?!你要是摔死了,让妈妈怎么活?!”
她声泪俱下,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后怕。
这一套说辞,恐怕在她心里已经演练了无数遍,用来合理化她所有的怨怼,也用来掩盖她内心深处可能存在的、不敢直视的愧疚。
看啊,不是我的错,是烬烬这孩子太冷血,他都不喊我,他自己就跑了,他根本没把我这个妈妈放在心上!
我看着她涕泪横流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因为“母亲”这个身份而产生的、微弱的羁绊,彻底断裂了。
原来,在她构建的叙事里,错误方是我。 是我没有在火场里信任她、呼唤她。 是我没有在逃生时带上她。 是我让她“担心”、“害怕”了。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我看着她,看了很久。直到她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变成一种期待的、等待我忏悔或者至少是解释的抽噎。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我爸和顾焱不知道是不是不在家,一直没有出现。
我缓缓地,扯开一个嘴角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冰冷的、尖锐的嘲讽。
然后,我用一种清晰到残忍的,平静到极点的声音,对着她,一字一顿地,重复了她曾经赐予我的那句,足以剜心蚀骨的话:
“你当时,为什么不自己跑快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怜君脸上的表情,从委屈,到错愕,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惨白和剧烈的震惊。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我。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句话,像一面最清晰的镜子,猛地怼到了她的面前,让她无处遁形,让她不得不直面那个她一直试图掩盖和粉饰的、血淋淋的真相。
——在生死抉择的关头,她先放弃了我。 ——而她放弃我时,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句“你为什么不自己跑快点”。 ——现在,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没有什么比这更具杀伤力了。
她踉跄着后退,撞到了电视柜,柜子上苏晚星那张笑靥如花的照片晃了晃,“啪”一声掉在地上,玻璃相框摔得粉碎。
就像她一直以来精心维持的,“不得已的母亲”、“受害者”的形象,在这一刻,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不堪的内里。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仿佛我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从地狱爬回来索债的恶鬼。
我没有再看她,转身,走向厨房,拿起我的牛奶和面包。
身后,传来她崩溃的、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但我心里,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平静。
伪装已经被彻底撕破。 脓疮已经被挖开。 接下来,就是清理,或者,离开。
我咬了一口面包,咀嚼着。 味道,还不错。
小说《大火之后,母亲问我为何不救她》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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