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告别声,回荡在整个机场。
也重重回荡在谢亭川的心里。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母手中的那个盒子,仿佛直到此刻,他才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这个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苏沫的骨灰吗?
哪怕这种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一秒,他也觉得四肢百骸像是被人活生生的从外往里拆开,整个人都痛到难以窒息。
怎么会?
他才刚刚出去一天。
为什么前天还在跟他说着话,叮嘱他小心的人,下一秒,就会变成一捧骨灰。
他是医生,素来见惯了生死。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接受他妻子的死亡。
这是梦。
一定是梦。
谢亭川踉跄着想要往前走去,却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最终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
“亭川!!!”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天后。
谢亭川已经到了医院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苏沫,居然是苏母。
她的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了。
看到她的眼睛,谢亭川竟然不敢开口。
明明心中有无数个问题,可是他不敢开口去问。
因为他害怕得到那个答案,害怕知道苏沫已经彻底离开的事实。
“妈……苏沫……”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竟然已经哽咽。
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对苏沫这么在意。
苏母双手紧握,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不让自己崩溃。
“沫沫,牺牲了。她是我们的英雄……”
话说到这里,她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苏沫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更是她心爱的宝贝,谁的痛又能痛过她呢?
知道消息后,她一度差点昏厥过去,可最后还是挺了下来。
谢亭川如同被抽离了魂魄,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他不敢相信,苏沫就这样离开了他。
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和她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
譬如为什么她忽然要和自己离婚,为什么爱了那么多年说不爱了就不爱了。
心好像缺失了一块,他痛得呼吸不过来。
“苏沫,现在在哪里……”
他强撑着身体,看向苏母,他要亲眼看到苏沫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才会相信这个事实。
“暂时还没有找到苏沫,现场火势太大,南面已经全部化为了焦土,很有可能……有可能已经找不到了……”
谢亭川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惨烈的回答,怎么就找都找不到了。
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
既然还没有找到,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只是消失了,并没有从这个世界离开。
想到这里,他忽然便振奋起来。
“苏沫没死,苏沫没死,我一定要找到他!”
虽然苏母同样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活生生出现在她得面前,可是这样的想法简直是奢望。
这样大的山火,整座森林被毁,她一个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活的下来。
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心中有一个盼头吧,苏母没有说话,只是背过身子抹了抹眼泪。
三天后,关于此次救火表彰大会开始举行,苏沫因为舍身救人,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无数人的命,而被追封为救火英雄。
追悼会上来了无数人,有那些孩子的父母,有好心的市民,还有队里昔日的同事。
大家看着灵堂上笑靥如花的女子,心情格外沉重。
搜救员这个职业,本身就困难重重,更何况对于她一个女生而言。
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才能堂堂正正的当一个搜救员。
她的母亲为此毁掉了眼,而她同样也牺牲在这个岗位上。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苏母守在灵堂前,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岁。
作为苏沫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贺霖扫视着灵堂,竟然没有看到谢亭川的影子。
他蹲在苏母身边,安慰了一番,随机问道:“谢亭川呢?他作为沫沫的丈夫,怎么可以连她得追悼会都不出席!”
苏母抹了一把眼泪,“他不肯接受苏沫牺牲的事实,坚决不肯参加她的葬礼。”
随机顿了顿,又开口道:“随他吧,他也挺苦的。”
贺霖不明白,当初苏沫在世的时候,他对她爱理不理,怎么她死了,现在就开始做出一副神情的模样来。
这么多年,他有关心过她吗?有爱过她哪怕一分一豪吗?
当初沫沫要和他结婚的时候,他就不看好,这才出国远走多年,没想到,再次回国,却是落得这样一个天人永隔的场面。
想到这里,怒气忽然便冲上了眉梢,他起身大步冲出了灵堂现场,直奔谢亭川的住所。
来到谢家,贺霖拼了命的砸门,像是要发泄心中所有的怒火。
可不管他锤了多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贺霖只好来到楼下,顺着空调管道一跃而上,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房间里充斥着酒精的味道,贺霖只是待了几分钟,便有些受不了。
谢亭川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才能把家里折腾成现在这样。
他猛的拉开窗帘,才发现谢亭川就坐在角落里,旁边堆满了酒瓶。
“是啊,苏沫活着的时候,我怎么就不能深情一点呢?哪怕装一装,让她开心一点?”
看着他这副颓废模样,贺霖反倒释然了。
原来这么多年,谢亭川早就爱上了苏沫而不自知。
如今她死了,他这么痛苦,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贺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顺着光,他盯着谢亭川的脸缓缓说道。
“你欠她的,你永远也欠她的,在她生命的最后时间,你也没有好好对她。”
谢亭川痛苦的拧了拧眉:“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不知道……”
不等他把话说完,贺霖直接打断道:“事情发生得突然?可在这之前,你又做了什么呢?”
“谢亭川,你是我见过最不合格的丈夫。”
“这么多年,你给过苏沫关心和爱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早知道你会这样对她,当初不管怎样,我都会阻止她嫁给你。”
“你知不知道,苏沫和你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你在为叶袅袅心脏病发责怪她的时候,她正躺在医院的手术室抢救!最后孩子没了,也险些带走了她半条命!”
犹如轰的一声惊雷,将谢亭川整个人都震麻了!
他听到了什么?
苏沫和他有过一个孩子?
她消失的那几天,不是不敢面对,而是……正在抢救,以及,独自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
为什么,苏沫从来都没有和他提起过,他竟然被瞒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那段时间,他除了责怪就是责怪,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也没有给过她一丝温暖。
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贺霖看着谢亭川的脸,由震惊,转变成痛苦,又涌上无情无尽的悔意,心里本该痛快,可此刻,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是啊,他是报复成功了,可却是用苏沫的生命作代价。
如果可以他宁愿现在苏沫还活着。
说完这些话,贺霖不顾早已崩溃的谢亭川,再不看他一眼,摔门离去。
房间里再一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谢亭川呆呆坐在地上,看着天色渐暗,却连灯都懒得开一盏。
这是他和苏沫的家,可是他回来的次数却少之又少。
为了躲开她的关心,他宁愿睡在医院里。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一直只是因为两家父亲约定才和她在一起。
可事实上,他早就已经爱上了她,却因为不敢承认这个事实,而一直躲着她。
阳台上的那盆水仙花已经死了,是苏沫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