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前几日我与你提过的人呢？”凤晚歌又问，“便是那几个寒门可用之人，最近可还趁手？”
“嗯。”
北寒煜点头，“都好。”
他亦是两世为人，这几人他当然知晓能耐，提进吏部之后，便放到了合适的位置上。
先行历练。
等稳妥一些，再进行提拔。
只是对于朝中的事情，他并不多与凤晚歌提说，怕自己说的多了，凤晚歌也为这些事情来操心。
她要操心船行，百善堂，还有那大风堂。
再加上如今认回了战王府，那么一大家子的亲人，也要分去她不少心神。
他便希望凤晚歌除却这些事情之后，剩下的那一点点心神，可以多落到自己身上些。
而且朝事繁琐。
便是自己两世为人，早已知晓身处政局之中，各类阴诡局面和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依然觉得厌烦排斥。
他亦不愿凤晚歌牵扯进来，为此劳心。
但凤晚歌却一心想着为他分忧解难，实则早已暗中派沈清辞关注三省六部，只是面上没与北寒煜说罢了。
现在凤晚歌察觉北寒煜不愿多说，想着他是否还为刚才沈清辞的事情心里计较着。
凤晚歌暗叹一口气。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空见沈清辞了。
而且这几日，北寒煜忙的不见首尾，也不曾到过她这晚月阁来。
偏就这么巧，她召见沈清辞询问事情，北寒煜就来了。
回想起以前几次，似乎每次见沈清辞，北寒煜都能撞上。
真是奇了怪了。
凤晚歌瞥了他一眼，忽然思忖道：莫不是知道沈清辞过来了，所以北寒煜也抽身过来？
他是觉得，自己会和沈清辞有什么，所以没有安全感吗？
“你……”凤晚歌沉吟了片刻，忽然说：“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北寒煜原本见她低垂着眼想事情，正在猜测她会想什么，结果就听到她这么一问，顿时怔了怔。
“怎么了？”凤晚歌凑近一些，“你不要娶我了吗？”
“不是！”
北寒煜立即道：“你知道我心意的。”
“那你干嘛呆呆愣愣的……”凤晚歌半抬着眼看他，微微抿着唇，咕哝道：“怎么每次都要我提……你是真的忙傻了，忘了，还是根本没放在心里呢。”
北寒煜有些急，“我放在心里的！”
只是他习惯了放在心底，习惯了多做事少说话，因此有时候难免表达笨拙。
凤晚歌自顾自地说道：“你若是现在不想娶我，后悔了，那就算——”
“没有。”北寒煜直接抬手，堵住了凤晚歌的唇，不许她这样说，慎重且认真地道：“我没有，我已约了战王见面，便是说你我的事情。”
凤晚歌漂亮的大眼睛眨了一下，似乎在问：何时？
北寒煜竟是看懂了，“五日后。”
他又解释道：“本是战王回来便要与他说的，但你认祖归宗的事情，还有丽阳公主的事情耽搁了一下，战王在兵部的事情又耽搁了一下，这才拖到五日后。”
凤晚歌的眼睛又眨了一下，眼底含着几分暖暖的笑意。
“好多事情，我都在心里念着的。”北寒煜的表情无比认真。
凤晚歌点点头，咬了他的掌心一下，语音不清地说：“还捂着我的嘴呢，让不让我说话了。”
“……”北寒煜表情略微有些尴尬地收了手，“一着急便忘记了。”
“真呆。”凤晚歌笑盈盈地把玩他的手，检查了一下掌心。
自己咬的轻，是没留下一点痕迹的。
凤晚歌幽幽说：“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也有这样呆的时候，你说这事情除了我，旁人知道吗？”
“应当是没有人知道吧。”北寒煜面含苦笑。
他在旁人面前，永远是锐利而智慧的，总能洞察一切先机，只有在凤晚歌的面前，才会如此。
凤晚歌低笑：“那我好荣幸……能看到你这样的一面。”
北寒煜“嗯”了一声。
两人好久没见，北寒煜不是很舍得与她分开，待了好一阵子才走。
下晚月阁上了院外回廊的时候，他脚步忽然凝滞。
方才他便是站在此处，听着沈清辞与凤晚歌禀报大风堂的事情。
原来，沈清辞和凤晚歌有那么让人记忆深刻的过去。
若他是沈清辞，恐怕也得无怨无悔的情根深种。
他得快些把凤晚歌娶回家中才行。
……
那一日，英王妃在战王府上贸然提亲的事情，在金钟国贵族圈中引为笑谈。
大家都在嘲讽英王府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以两府如今在京中的地位，和战王府所有人对凤晚歌的看中程度，凤晚歌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攀得上的。
但京中不一般的王侯将相也是有的。
便如晨阳公主府，还有安国公府，便都盯上了凤晚歌这个香饽饽。
晨阳公主是喜欢凤晚歌这个人，而安国公府么，大半还是看上战王府的势力。
两府是谁也不让谁，都寻摸着捷足先登，找安平公主议这件事情。
但两府的人奔走了好几日，还没到战王府去打探口风，安平公主反倒先告了病，闭门谢客了。
都是京中打滚多年的，晨阳公主和安国公那边，也很快就意识到，安平公主病的很蹊跷，恐怕是躲着这事儿呢，只得暂时将那件事情放下去。
不过晨阳公主的女儿云安郡主如今和凤晚歌关系很好，便被晨阳公主派来打探她的口风。
凤晚歌引她在百善堂后的阁楼里用茶水，“你倒是老实，公主让你探我口风，你直接便说出来了，都不转个弯的吗？”
“我转弯做什么？”云安郡主不以为意：“你这聪明的脑瓜子，我转弯也没用啊，索性直接一点不是？”
“是吗？”凤晚歌失笑一声，“来，尝尝这个茶，我前几日新熏的，旁人那儿都还没呢。”
“敢情是让我帮你试茶呢，我可真命苦。”云安郡主打趣了一声，抿了口茶，霎时间眼睛一亮，“好茶！等会儿我走时送我一盒！”
“刚不还说命苦，嫌我让你试茶，现在就来讨要，我才不给你。”凤晚歌也逗了她一声。
两人咯咯娇笑，颇为欢畅。
等笑意止住，云安温声说：“我不与你开玩笑，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凤晚歌拨弄着茶叶：“什么什么想法？”
“婚事。”云安说道：“我二哥不错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凤晚歌微顿，抬眸看她。
云安郡主认真说道：“别这样看我，我可不是自夸，我二哥的样貌人品，在京中也是少有的，如今在工部行走，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经做到工部侍郎，以后可是前途无量。”
“这一年多来，给我二哥说亲的人，把门槛都快踩塌了。”
“只是我母亲心疼二哥，难免就有些挑拣，没看到合适的。”
“这两年来啊，你可算是母亲唯一相中的，两家家世匹配，你和我二哥样貌也匹配，再加上，你还有我这个手帕交，到了我家中啊，我也帮衬着你，你又不会受气。”
“便还如同你现在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凤晚歌微笑：“也没什么考虑的。”
云安郡主又劝道：“别拒绝的这么利索，你不如见见我二哥？”
“不必了。”凤晚歌摇头，“我说不考虑，并非你二哥不好，更不是你家不好，只是我已有心仪之人。”
“啊？”云安郡主愣住，“你——你有心上人？”
“何人？”云安郡主抿了抿唇，“怎么从你面上没看出分毫来？你是不是现在还不想成婚，所以随意说出这么个人来搪塞我呢？！”
凤晚歌叹息道：“瞧你，你自己也说了，你我如今是手帕交了，我胡乱编出个人搪塞你做什么？”
“我如果只是现在不想成婚，我也肯定实话告诉你的。”
云安郡主看了凤晚歌一会儿，“我是着急了点，误会你啦，那你……说的心上人，是以前江州相识的人吗？还是京城的公子？”
凤晚歌淡笑不语。
云安郡主看她眉眼都是柔意，对她有心上人的事情是彻底信了，但又忍不住说道：“若是江州认识的，以你现在的身份，要在一起可能有些难度。”
“若是京城的公子，倒也不知是谁有这样的好运，能教你给看上了。”
她忍不住凑近凤晚歌：“你与我说说是谁吧，我帮你参详参详，可好？”
凤晚歌瞧她一片真诚，心说这朋友交的还挺值得，当下也不卖着关子吊着她，凑到云安郡主耳边说了一句话。
“什么？！”云安郡主直接惊呆，“是摄政——”
“嘘。”凤晚歌眨眼道：“安静。”
云安郡主果然安静了，但满脸惊诧地盯着凤晚歌，仿佛凤晚歌成了个头上长角的怪物。
不能怪她这么惊讶。
而是摄政王一向气势凌冽，冷峻严肃，平素对任何女子都不假辞色。
他是乾国的柱石，他的所有心思，都在江山社稷之上。
全京城的贵女，或许都仰慕过摄政王的风姿，但没有一个人敢觊觎摄政王妃的位置。
他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只可仰望崇敬，凡俗之中的婚嫁之事，从来没有人会联想到他身上。
而且，凤晚歌和北寒煜？
京中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哪怕是风声呢。
因此才将云安郡主给惊着了。
凤晚歌低声说：“先不要与旁人说。“
“……好。”云安郡主艰难地点了点头，对于凤晚歌和北寒煜之间的个中细节可太好奇了。
但又耐着性子，忍着没问。
她想，自己二哥哥再好，那比起摄政王来，总还是差了一些的。
看来母亲注定是白筹谋了。
转而一想，怪不得母亲一计划这件事情，战王府的安平公主就告病谢客了。
怕是安平公主也知道吧？
……
送走云安郡主之后，凤晚歌也离开了百善堂。
坐在马车上，她瞧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思忖着，今日便是北寒煜所说的第五日了。
早上冷云过来的时候，有意无意中提过，北寒煜早朝之后会亲自前往战王府拜访。
现在都下午了，也不知道事情说的如何了？
战王会应允这件事情吗？
凤晚歌把车帘放下，也垂下眼眸。
以北寒煜的身份，若提这件事情，战王理当不会拒绝才是。
便是拒绝了，想来北寒煜也早有办法应对吧？
原本凤晚歌还想着前去战王府瞧一眼呢，如今是没这心思了，直接吩咐回凤家。
……
另外一边，战王正诧异地看着北寒煜，似乎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
“殿下……您可否再说一遍？”战王急声询问。
北寒煜说道：“本王要娶凤晚歌做摄政王妃。”
“……”
战王深深地看着北寒煜，无比确定，自己这回听到了什么。
长久的沉默之后，战王才说：“您……为何？”
北寒煜的语气认真无比：“没有为何，只想要娶。”
战王不说话了。
他消化了一下这则消息，看北寒煜的表情就知道，这是非娶不可了。
战王沉吟了良久才说：“本王不想这么快将她嫁出去。”
北寒煜问：“那王爷想何时嫁她？”
“不知道。”战王淡声说：“本王对晚月母女有愧，想弥补她一些，所以，想留她在闺中多些日子。”
“好。”北寒煜颔首：“可先定下婚约。”
战王抿了抿唇，看着北寒煜的视线有几分迟疑。
平心而论，他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北寒煜。
他其实更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和乐开心的过后半辈子。
哪怕选个贩夫走卒嫁了都好。
战王府又不是护不住她。
北寒煜身处高位，明枪暗箭太多，女儿一旦到他身边去，便要随着北寒煜一起应对那些明枪暗箭。
而且，战王想着，凤晚歌本就是在外面长大的，虽说不是山野村姑，但也不是能困在深宅之中的女子。
他听闻凤晚歌赠医施药，还喜欢随着镖行和船队外出游历。
以摄政王的身份，当真可以让女儿如此自由？
可是，眼前的青年，早已不是当初随他前往北境那个初出茅庐的北寒煜。
历经战火洗礼，朝堂纷争的北寒煜不怒自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身处权利顶端的气势。
他看似在和战王商议，但其实已经决定了这件事情。
“那么。”北寒煜说道：“本王择日请旨赐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