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北不理他，宋修言却追着一直问，边问边坏笑着。
出了门还在问：“哎，你倒是说说啊，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话音刚落，隔壁的尹安卉也黑着眼圈出来，精神恹恹地看着他们：“早上好啊，你们谁做梦了？”
宋修言赶紧闭嘴，看着陆修北。
陆修北迅速看了眼尹安卉：“洗漱了吗？一起去吃早饭，吃完饭我去给三叔公和小柱送饭，然后陪他们看病。”
尹安卉摆摆手：“行，我就不陪你去医院了，我一会儿先去理发店剪头发。”
头上的虱子不除干净，她就睡不了一个好觉。
陆修北点了点头，转身冷冷地朝外走，宋修言赶紧跟上，他发现陆修北不敢多看尹安卉。
所以根据他的经验来看，陆修北昨晚是梦见了尹安卉。
因为他曾经梦见邻居家姐姐，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心里忍不住啧叹，这真是铁树开花，百年一见。
尹安卉就觉得两人都挺莫名其妙，她现在只想着剪头发，也没多琢磨。
吃了早饭，陆修北和宋修言去医院，尹安卉打听了理发店的位置，过去理发。
理发店里生着炉子，进去还是挺暖和的。
理发师父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看着性格挺好，听说尹安卉要把那么长的头发剪短，有些可惜：“你看你头发多好，又黑又亮的，留起来也不容易，干嘛要剪掉。”
尹安卉不好意思说实情：“就是长头发留够了，想换个发型。”
大姐见尹安卉态度坚决，也不再劝了：“不过你长得好看，短发也好看，你这头发这么好，两块钱卖给我吧。”
尹安卉拒绝：“我想留着做个纪念。”
大姐笑着开始给她剪发，在尹安卉心惊胆战中，漂亮的短发剪好。
比她想的要好看很多，精神利落，后面也被推上去一些。
看着就像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唇红齿白，还是挺好看的。
尹安卉满意照了照镜子，付了两毛钱理发钱，出门去医院找陆修北。
他说的那个篦子也不知道在哪儿买，毕竟原主在城里也没用过。
陆修北刚陪着三叔公带小柱检查完，跟尹安卉说的一样，小柱声带上长了个东西，使声带完全闭合，需要手术割掉。
而且小柱年纪小，越早做越好。
陆修北直接同意尽快安排做手术，出来才跟三叔公解释了一遍。
三叔公一听还是要开刀，而且是开刀把喉咙割开，想想就害怕，苍老的眼里包着泪水：“长锁啊，不开刀不行吗？”
陆修北安慰着三叔公：“三叔公，没那么可怕，你也不想小柱一辈子不能说话，对吧？这是一个很小的手术，而且这里的医生都很厉害，当初我受伤那么严重，他们都能给我救回来，小柱这么点小手术，很轻松就能完成。”
三叔公还是怕：“长东就留下这么一个念想，要真是没了，我和你三叔婆怎么活呀？”
陆修北拍着三叔公的背：“放心，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们都在这里陪着呢。”
尹安卉匆匆跑来，就听了一句也知道三叔公在担心什么：“对啊，三叔公，你放心，我能保证小柱没事，我会算命，你信不信，小柱一看以后就是当大学生的料。”
陆修北听声音回来，看着短发利落，像个漂亮的假小子一样的尹安卉突然有些陌生。
微微愣神地看着她，没来及收回视线。
三叔公因为是尹安卉提出小柱要检查，也是她建议做手术，所以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哽咽：“我老了没啥见识，就是怕孩子遭罪，小柱出事。”
尹安卉安慰他：“放心吧，这个医院的医生都很厉害。”
三叔公信尹安卉：“那我就放心了。”
小柱一直站在三叔公腿边，仰着小脸看着尹安卉，突然变成短发的尹安卉对他来说非常陌生，又觉得二婶婶真好看啊。
尹安卉陪着小柱和三叔公去病房，宋修言不知道去了哪儿。
陆修北则被鲁远达叫到了办公室，进门就喊着让他脱衣服：“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应该可以拆线了。”
让陆修北躺下，看了他的伤口后，有些惊讶：“你伤口挣开过又重新缝合了？”
陆修北点头。
鲁远达有些不可思议：“这医生手法可以啊，这种缝合方法要比我们原先的结实，伤口不容易挣开，而且非常考验手法。”
像他之前那种方法，愈合后容易留下一条蜈蚣一样的疤痕，而现在陆修北的伤口，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毕竟人肉不是一块布，没有精湛的技术，根本做不到这样。
陆修北抿了抿唇角没吱声，如果说是尹安卉干的，就要回答鲁远达无数个问题，有些谎是他也帮忙圆不过去的。
鲁远达又惊叹了几声：“回头有时间也学习学习。”
陆修北想了想：“现在还有没有医生短期学习班？”
鲁远达有些惊讶：“有倒是有，可以来学习一段时间，但是不会留在医院，谁要来学？”
基本很多学完，就可以在家附近或者村镇里当个医生。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学，还要有推荐和考核。
陆修北坐起来整理着衣服：“我想让安卉留下学习，回头我问问她。”
鲁远达对尹安卉改观很多，琢磨了一下：“要是安卉要学，回头考核成绩不错，我可以推荐她留在医院。”
陆修北不能确定尹安卉有什么想法：“谢谢，等我先跟她商量一下。”
鲁远达又开始唠叨着：“都说安卉蛮不讲理，我看着就挺好啊，你年纪又大她那么多，平时多让着点，这女人是要哄的。”
被说年纪大的陆修北，脸色有些不好看。
鲁远达收拾着东西也没看见，还在继续说着：“你是不是大安卉快十岁？还是十多岁？你老了她还年轻着，到时候不都要她照顾你，所以你现在一定要对人家好点，而且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就别成天黑着脸。”
老牛吃嫩草的陆修北脸色更难看的了。
起身准备离开，宋修言突然匆匆跑了进来：“原来你在这儿呢。京市陆家来人了……”
第65章和陆修北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陆修北有些纳闷地看着宋修言，蹙眉沉思，他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京市陆家？
宋修言关上门，也不管还有鲁医生在，着急忙慌地说着：“我看见陆老爷子的孙女陆朝阳了，她是不是调到你们这边了。”
陆修北难得看宋修言大惊小怪一次，而他也不认识叫陆朝阳的女同志：“不认识。”
宋修言一拍脑门，才想起来陆修北不知道陆朝阳是谁：“是陆老的二孙女，今年二十五岁，去年退伍回来，就是我说的那个男人婆，一直在等着安置工作，我刚看见她背着行囊拎着提包，在门口问二所怎么走，那不就是去你们单位？”
陆修北倒是听说过，单位会分过来新人，不是去他们保卫部门，而是去内参部。
相对来说更适合女同志。
只是惊讶，宋修言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
尹安卉送三叔公和小柱去了病房，见小柱脱了鞋，脚趾和脚后跟都露在外面，心里不忍，决定出去给小柱买双袜子。
出医院大门时，看见个穿着绿军装的姑娘，背着军绿色被褥，身上斜背个军绿色挎包，上边还用毛巾绑着个白色搪瓷缸。
尹安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虽然这时候的军装肥大朴素，却掩不住姑娘身上那股英姿勃勃的气质。
难怪这时候会说不爱红装爱武装，确实好看啊。
姑娘似乎感受到尹安卉的目光，回头冲她灿烂一笑。
尹安卉礼貌地回了个微笑，然后出门，再回来时，已经不见那个姑娘。
到病房时，鲁远达和陆修北，宋修言都在，鲁远达正在给三叔公讲手术的风险还有手术时间。
医院没有后来的那种人山人海，而明天正好空出一台手术，决定先给小柱做了，早点恢复大家都能心安一些。
三叔公完全没有概念，很多太专业的东西听不懂，只能默默看着陆修北，让陆修北拿主意。
鲁远达也能看出三叔公的紧张，和善地笑着：“老人家，你不用紧张，这真是一个非常小的手术，而且小柱年龄小，恢复起来快，三天就能出院。”
三叔公压着心里的恐惧，看着陆修北：“你拿主意就好。”
确定了手术时间，鲁远达又叮嘱了几句，怕让孩子从今晚就开始禁食会饿到他，就让喝点稀粥或者奶粉。
尹安卉想着一会儿去招待所把奶粉和麦乳精拿过来，正好给小柱手术前后补身体。
鲁远达走后，三叔公坐在病床边，因为紧张害怕，手都在发抖。
陆修北按着他的肩膀：“三叔公，小柱肯定不会有事，你这样让他能感觉到，他也会害怕。”
三叔公用掌心擦了眼泪，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是伸手摸着小柱的脑袋。
陆修北知道说得再多也安慰不了三叔公的紧张，还是要让他去慢慢接受，让宋修言在病房里陪着三叔公，他带尹安卉出去商量点事。
尹安卉还挺奇怪的跟着陆修北出去，有些好奇：“什么事情？”
陆修北把和鲁远达商量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是不错的机会，表现好了能留在市里。”
尹安卉琢磨了下，现在还没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应该是晚两个月才会公布，她留在市里确实利大于弊，只是想想陆修北要回家属院：“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
陆修北点了点头：“我伤好后就要回单位。”
尹安卉拧眉：“可是分居不利于夫妻感情的。”
陆修北沉默，他和尹安卉似乎不存在感情的。
尹安卉也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如果她争取不到考大学的名额，能通过这种学习当一名医生，以后再想办法进修也行。
而且她也不能一直让陆修北养着，只有在市里，才能学习的同时，想点办法挣钱。
要是回了家属院，每天除了无所事事地跟那些不喜欢她的人斗智斗勇，要不就是闲着没事，织毛衣聊是非。
可是不回去，就要跟陆修北分开，这个老男人，她还没攻下来呢，充其量现在就是不讨厌她。
还有就是，因为责任愿意照顾她。
陆修北默默看着尹安卉纠结的表情，有些不解，有这么难决定吗？
而且留在市里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尹安卉纠结了一下，抬头看着陆修北：“那我可以回去看你。”
陆修北点头：“每周一三五，后勤处的车都会来市里拉物资，你到时候下午三点去总站等着就行。”
尹安卉瞬间就不纠结了，男人和事业，她当然是都要了。
心情不错地眉开眼笑起来：“好，我们回招待所，把奶粉和麦乳精拿过来给小柱，这些天他都只能喝稀的，奶粉要比稀饭有营养。”
回去路上，还不忘让陆修北去买篦子，看着细密的梳子，感觉每个梳齿之间就能过一根头发，用手扒拉了一下，原来这个就是篦子。
两人到招待所时，又遇见了那个穿绿军装的姑娘。
姑娘大概刚办完入住，拿着饭盒下楼，估计是要去食堂吃饭。
看见尹安卉还友善地笑了笑，再看见陆修北时，跟活见鬼一样，瞪大眼睛，退后几步，突然转身往楼上跑。
尹安卉想大概是因为陆修北太严肃，让人第一眼看了会感到害怕。
刚才那个漂亮姑娘不就吓走了？
陆朝阳抱着盆子跑回房间，翻腾着从行李里找出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扉页里夹着一张照片。
半个巴掌大的黑白照片，边缘已经磨毛，泛着黄。
是他们一家六口的合影，父亲母亲，大哥陆陆明和二哥陆峦城，姐姐陆北倾和她。
是二哥刚参军那一年的合影，相貌清隽温柔。
只是三年前，二哥寄信回来说他发现了一个秘密，却没说什么秘密，不久后就牺牲在战场。
陆朝阳红着眼摸着照片上的人，刚才楼下遇见的那个男人，和哥哥陆峦城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二哥是个温润和煦的男人，而刚才那个男人，眼神锋利，像头狼。
是和二哥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他们为什么长得那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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